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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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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5 章

司念脊背挺直,攥著水杯的手在出汗,咖啡廳的空調溫度調的很低,音箱裏的輕音樂緩緩流淌。

韓武喝了口咖啡,思緒飄向遠方。

“司冉說,她是重組家庭,她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,後來她爸爸重新娶了後媽,她後媽對她很不好,自從生了弟弟之後,更不好,非打即罵,她爸爸也不太管。還好司冉爭氣,考上了大學,實習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人,那個男人溫柔體貼,甜言蜜語,司冉太缺愛了,所以很快與那個男人墜入愛河,連男人說公司不允許談戀愛,他們要瞞著所有人的鬼話她都信了。但有一天無意中她發現那男人結婚了,還有孩子,司冉覺得自己被騙了,很氣憤,於是就刪除了那男人的所有聯系方式。”

司念心臟咚咚直跳,定定的看著韓武,眼裏的平靜在在這一刻全部打破。

“她本想辭職的,但那男人害怕事情鬧大,所以自己走了,他當然不是放棄自己的工作,而是找關系回了總公司。後來司冉發現自己懷孕了,但是她決定把你生下來,於是就有了我們結婚這件事。”

“一年後,我們按照協議,離婚了,那時你也有四五個月了。我們結婚期間,幾乎不見面,她只出席了一次我們家族聚會,幫我堵住了眾人悠悠之口,也保住了我爸媽的面子。”

“離婚不久,我遇見了一個很喜歡的人,我追著他去香港,雖然,後來沒能在一起多久,但我便在那定居了。”

“你媽媽真的是個很漂亮,很溫柔,也很有主見的一個人,只不過遇人不淑,當我接到警察局的電話時,很抱歉,我不想讓我現在的愛人誤會,所以……”

原來,她所耿耿於懷的真相是這樣,所以,所以,她媽媽是受害者,她媽媽從未做過第三者,後來,後來是那個渣男纏著媽媽是嗎?

韓武不忍心,她心裏有執念,這麽多年,無非是想證明她媽媽不是那樣的人,如今知曉答案,那這麽多年所遭受的白眼和流言,她該有多委屈。

江琛手足無措,磕磕巴巴的想安慰,卻發現再多的安慰都很蒼白,這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小姑娘所經歷的一切不是他能感同身受的。

司念抖著手指打出一行字:那為什麽,後來,那個男人又找來了。

韓武說:“都是一家公司,他肯定知道你媽媽的情況,九年沒打擾,我也想不通後來為什麽又去找你媽媽,但我向以前同事打聽了一下,前同事說,他被調來當部門當總監沒多久,就出事了,他們在你媽媽的辦公桌兜裏發現了一封辭職信,司念,我想,你媽媽從沒想過要去再招惹那個人,只是辭職需要一個過程,你媽媽又是老員工。”

“我看了當年的新聞,媒體為了博人眼球,報道的模棱兩可,所以,眾人都相信,你媽媽是破壞了別人的家庭才……”

韓武說的委婉,當年原配都捉奸捉到家裏了,任誰都會這麽想。

但,司冉的確是破壞了人家家庭,只不過性質完全不一樣,一個是知三當三,一個是被蒙騙,但當年就算按事實報道,眾人也會怪罪是司冉自己識人不清,為什麽不一開始就辭職,離得遠遠的,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慘劇發生。

所以,說不清啊,說不清。

告別韓武,司念渾渾噩噩的走在馬路上,她好自責,她自責這麽多年沒有真正的相信她媽媽,一直逃避事情真相,自責這麽多年從未去墓前看望過媽媽,她媽媽是不是對她很失望,特別失望,所以在夢裏一遍一遍的放開她的手。

江琛擔憂的守在她身邊,怕她做什麽傻事,但司念沒有,她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,眼神空洞。

“司念,我們找個涼快的地方好不好。”江琛怕她一會中暑了。

司念猛地回神,她掏出手機聯系蘇敏,說今天能不能看下那個男人兒子的筆錄。

那個男人,她不承認他是她生物學父親,甚至,至始至終她從未問過那個男人叫什麽名字。

他不過是個爛人,不值得任何人記住。

蘇敏回覆說自己不在單位了,但幫她聯系了以前同事幫忙。

司念道謝,立馬定了返程的車票,並對江琛說:謝謝你,今天陪我,我現在要回去了。

江琛也立馬訂票,“我也回去,我陪你一起。”

司念實在沒心情恨跟客套什麽,兩人叫了車返回火車站,班次是下午五點,他們一直等到下午五點上了車,回城的路上江琛閉緊嘴巴不敢去打擾她,火車到達橫城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。

江琛折騰了一天,出了一身汗,粘膩的緊,於是他試探性的問:“都這麽晚了,公安局還有人值班嗎?”

司念搖頭。

“那,我去開個房,我想洗個澡,我們明天一早再去。”江琛問的小心翼翼。

司念點頭,陪他找了個好點的賓館,前臺工作人員帶著有色眼鏡在他們身上來回穿梭,最後說了一句:“你倆都沒成年吧。”

江琛最煩別人隨意揣測,於是懟道:“沒成年就不能開房了。”

懟完覺得更讓人誤會了,算了,解釋個屁啊,愛怎麽想怎麽想吧。

司念是要回家的,江琛說送她回去。

司念拒絕了,說自己打車回去,江琛沒勉強,把司念送上車後,他們全程通著電話,司念把手機音量調大,江琛的聲音傳出話筒正好能讓前排司機聽見。

到達地方之後,司念下車,司機嘀咕:“現在的小年輕談戀愛都這麽粘糊的麽。”

司念裝沒聽見,掛掉電話,給江琛報了平安,江琛說那明早八點在公安局見面。

她一步步的上樓梯,腿跟罐了簽似的沈重,她感覺自己眼皮子很重,但大腦又逼著自己不讓睡過去,到了五樓,她關門時看了一眼對面,靜悄悄的,她關上門,沒開燈,一步一步的走到遺像前,她顫抖著手撫摸媽媽的臉,眼淚嘩然流下。

她泣不成聲,痛苦的抱著照片蹲在地上,她每天,每天都要看媽媽一眼,她心裏是有怨氣的,怨她媽媽為什麽要破壞人家家庭,怨她媽媽為什麽留她一個人,可她更怨沒人還她一個清白,這麽多年還遭別人惡意詆毀。而她最該怨自己,你明明那麽相信自己的媽媽,可為什麽不早早的了解事情真相呢,為什麽要逃避呢。

媽媽,對不起,她一遍一遍的說,直到眼淚流幹,直到天亮了。

六點的鬧鈴定時響起,司念突然驚醒,她撐起麻木的雙腿站起來,輕柔的把照片放回原位,然後出了門。

公安局離自己家坐車要半個小時,她是走過去的,她不知道自己的狀態有多差,但看路人的表情,像是擔心她下一秒要跳河的樣子。

有好心人關心她是否需要幫助,她木納搖頭,七點半,她來到公安局,周末公安局只有值班人員上班,門衛大叔正做拉伸運動,看到一個頭發淩亂,臉色蒼白,雙眼紅腫的瘦弱小姑娘時,嚇了一跳,還以為她遭受什麽非人的待遇,大清早的來報案。

大叔趕緊上前溫聲詢問:“小姑娘,你怎麽了,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?”

司念搖頭,就那麽定定的站在大門口等。

大叔可能事情見的多了,也就不再問了。

快八點時,江琛來了,也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,“你,你不會昨晚一夜都沒睡吧,這樣怎麽扛得住。”

大叔見來了一個吭聲的,就問:“你們是來報案的嗎?”

江琛:“不是,找人的。”

“找誰啊,周末人都休假了,除了幾個值班的,你們有聯系方式嗎?要不打電話問問,別白等了。”大叔好心提醒。

“已經聯系好了,謝謝叔叔啊。”

江琛很擔心她,從包裏拿出早點:“你肯定沒吃早點,吃點吧。”

司念是真的吃不下,但還是接過來拿在手裏,江琛還想再勸勸,這時走過來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男人,不確定的說:“司念?”

司念把早點又原塞給江琛,乖乖的點頭。

黎警官是當年經辦那起案件的警察,這麽多年沒見,是真的認不出來當年的小女孩了。

“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子,”李警官帶他們進去“聽蘇敏說,你快高考了。”

司念點頭。

“還有不到三十天了,我說你這孩子啊,不能等高考結束以後再來嗎?”黎警官一邊掏鑰匙開鎖,一邊勸說:“畢竟,高考是個大事,別被影響了。”

司念明白高考在即,什麽事都可以先放一放,但她放不下,沒有什麽事情比她媽媽更重要。

黎警官讓他們先坐,他去櫃子拿檔案袋:“檔案已送到檔案室,原則上受害人家屬是不允許看筆錄的,但法不外乎人情,我把被害人兒子的筆錄借了一份覆印出來,你就在這看,不允許拍照。”

司念鞠躬道謝,黎警官把那張A4紙遞給她:“當年,我們走訪了被害人所認識的同事,家人,但同事都說不知道司冉和張斌曾經在一起過,只知道張斌再次調到分公司時,對司冉很殷勤,我們在司冉的辦公桌兜裏看到了還沒遞交的辭職信,我們聯系上韓武,韓武說你和他沒有血緣關系,也跟司冉沒有任何聯系,之後司冉有沒有和張斌再糾纏,他不得而知。”

張斌,陌生的名字,司念恍神,原來那個男人叫張斌。

“我們聯系張斌的家屬,張斌的兒子從學校回來處理後事,我們也對此進行了詢問,他兒子看起來很平靜,說,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責任,這件事就此了結,還說他媽媽有重度抑郁,長年吃藥,精神不太正常,張斌出軌不是一次兩次,也不是一個兩個人,曾經就差點鬧出人命來,所以張斌消停了幾年,後來張斌調到橫城,喬媛不放心,便跟蹤張斌,直到看到張斌和司冉一前一後回家,喬媛徹底崩潰了。”

司念飛速的編輯好把手機送到黎警官面前,情緒有些激動:我媽媽不可能允許那個男人去我家,我媽媽討厭他,我媽媽是被蒙騙的,她不可能再上同樣的當。

黎警官:“這是個無解之謎,手機上沒有信息往來,只有幾通電話,根據小區外的監控顯示,司冉和張斌是一前一後進的小區,中間不超過三分鐘。所以,沒有人能證明他們沒有往來,何況當事人都已經不在了。”

韓武,韓叔叔說的,你可以問韓叔叔。

黎警官理解她的心情,便耐心說道:“孩子,韓武所知道的所有事,是你媽媽說的,其實最重要的一點是,你是張斌的親生女兒,這個證據鐵板釘釘,不容否認。”

一句話,堵的司念啞口無言,她忘了,她身上還留著張斌的血,就算向所有人說,她媽媽是被騙的,但她媽媽卻明知張斌有家庭的情況下,卻依然生下了她,誰會信,他們之間再無往來,誰會信她媽媽是無辜的。

她淚眼朦朧的看著那份筆錄,證詞跟黎警官覆述的差不多,只是最後寫著一句:我想,那個女人應該是被張斌騙了。

她反反覆覆的看著那句話,這就夠了,這世上除了她總有一個人是相信她媽媽也是受害者,是被騙了,她媽媽沒有破壞人家家庭,這就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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